反抗停止时，痛苦消失了 | 焦虑年代的安心之道

当现代人产生幸福感的心理机制过分依赖于大脑，过分依赖于对感官的剥削，就会形成恶性循环：

“它必须要么生产出越来越多的欢乐，要么垮台。”

这样的恶性循环恰是现代人拿来对抗生命中难以消解的不安全感和焦虑感的办法。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会导致不可逆的感官的钝化及大脑的疲累。

减轻大脑疲累、消除不安全感和焦虑感的方法只有从外部刺激中撤退，并返回自己的内心。

1、当下的破坏者

人类的生活为何如此彻头彻尾地令人恼怒和充满挫败感呢？真正的原因不是死亡、痛苦、恐惧或饥饿的存在。而是当这些发生——成为当下——的时候，我们转圈、忙乱、翻腾、躁动，努力的想将“我”置于经验之外。

 

这是有代表性的人类困境。

恐惧和焦虑的对象或许不是一场在不久的将来会经历的手术，它可能是下个月的房租，一次战争威胁或社会性的灾祸，可能是能否为养老存够钱的问题，或者也可能是有关最终的死亡的问题。

这一“当下时刻的破坏者”，不一定是一种有关未来的恐惧。它可能来自过去：对一次受伤经历的记忆，某一次恶行或轻率的行为。他带着一种怨愤或罪恶感弥漫于我们的当下。

记忆和对未来的期望的力量大到对多数人而言，过去和未来并不是好像真实的一样，而是比眼前的时刻更真实。除非关于过去的头绪都已被理清、未来也是美好而有希望的，否则我们无法在当下生活地幸福。

2、“哭着要月亮”

我们所过的生活是一种矛盾和一种冲突。因为意识必然包括愉悦也包括痛苦，在谋取快乐的同时排斥痛苦，事实上是谋求意识的丧失。

这样一种丧失在原则上等同于死亡，因此这意味着我们越是努力把生活作为愉悦的享受，其实越是在毁灭掉我们所热爱的事物。

 

我们使用记忆和预期能力的方式把我们对生活的适应力变得更差，而不是更强了。假如我们必须要确知一个幸福的未来才能享受一个愉快的现在，我们就是在“哭着要月亮”。

如果没有被一个保证了的将来我们就没法快乐地生活，那我们就肯定还没适应在一个有限的世界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即使有最优的计划和安排，也会发生无常。

这就是人类的困境：意识的每一次增强都需要付出代价。不对痛苦更敏感，我们就无法对快乐更敏感。记住过去可以使我们为未来做出计划，但是为快乐做计划的能力，却被担忧痛苦和恐惧“未知”的能力给抵消了。

实际上，这是人在面对他所热爱的事物时的普遍态度。人类大部分的活动都是要将自己的体验和欢乐永久化，可那些体验与欢愉却是因为处于变化中才变得可爱的。

由于韵律和流动感，音乐是一种愉悦的享受。然而在你捕捉这种流动的时刻，当你把一个音节或弦延长至规定时间之外，节奏就被破坏了。

同样的，生活也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变化和死亡是他必要的组成部分。正由于此，试图将这两者排除在生活以外，就是跟生活对着干。

3、过去已经逝去

了解一个经验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拿它跟对其他的经验作比较，因此而能够命名它和定义它。这是根据已逝的过去来解读它。

第二种办法是，按照实际情况觉察它，就比如在强烈的欢乐中，我们忘记了过去和未来，让当下成为一切，而不会停下来想：我很快乐。

 

当我们试图通过拿当下跟记忆做对比来弄懂它的时候，我们便对它理解地不够深刻——不如全心地感知那么深入。而前者往往是我们对待不愉快的经验时，所采用的方法。我们想要依据过去来处理它们，而不是以它们本来的样子去觉察它们。

 

这自然是想要避免体验当下的一种企图。我们不希望去觉察这个此刻。但由于我们无法从这一刻中逃离，我们能逃往的唯一地方就是记忆。在记忆中我们感到自己处于安全地带，因为过去是固定的和已知的——并且当然，是逝去的。

因此为了从——比如恐惧——中逃脱，我们立即想要把自己从恐惧当中分离出来，并想通过依照记忆，依照已确定的和已知的事物，来解读它而把它“固定化”。话句话说，我们想要通过把这个神秘的当下跟过去做对比，命名它和“识别”它，来使我们自己能够应付当下。

 

假如你试图从你能够逃脱的事物中逃离，这样的心理模式就还不错。对于弄清楚何时应抛开心中的阴霾，这个方法很有用。但它不会告诉你，如何跟你无法从其身边逃离的事物相处，那些事物其实已然是你自己的一部分。

4、反抗停止时，痛苦消失

假如我想要感到安全——也就是说，想要不受到不断变动的生活的影响——我就是在希冀着与生活分离。然而正是这种分离感是我感到不安全，没有保障。

更直白地说，对安全感的渴求和对不安全的感受是同一回事。屏住呼吸就是失去呼吸。

 

有时候，当反抗停止的时候，痛苦便消失了，或减弱为一种，可以轻松地承受的疼痛。也有时痛苦会依然持续，可是反抗不存在了以后，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不熟悉的感受痛苦的方式。

痛苦不再是成问题的。我感觉到它，但我没有想要赶走它的冲动，因为我已发现痛苦，和为逃避痛苦所做的努力是同一种东西。想要摆脱就是痛苦本身；摆脱痛苦的努力并不是跟痛苦不同的一个“我”所做出的“反应”。当你发现了这点，逃离的欲望便会“并入”痛苦本身，然后消失。

 

然而，这不是一种只被应用于危机时刻的尝试，它不是什么诀窍。它是种生活方式。它意味着在一切行动和关系中，从每一刻开始，总是觉察到当下，对当下的时刻保持敏锐和敏感。

这又取决于认识到，你除了觉察当下以外，实际上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你无法把自己和当下的时刻分离，你也不能够定义它。

你的确可以拒绝承认这一点，但代价是：花费巨大而徒劳的努力，去以你的整个生命，来反抗那个你不可避免的东西。

道理都看得懂

但要真正做到

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